陶德曼调停：1937年，纳粹德国为中日“亲善”操碎了心？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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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的十四年，中国即使在国力工业跟日本相差极其悬殊的情况下，也还是没有跟日本和谈，硬生生地撑到了1945年胜利。

其实，在1937年底，中日双方是有一次议和机会，这次议和是由德国驻中国大使陶德曼牵线，一度很有希望，但最终不了了之。这次陶德曼调停是怎么回事，今天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 1937年卢沟桥头防御工事内的国军士兵

◇ 1937年6月，中日两国国力比较 表格源于《抗日战争时期重要资料统计集》

1937年7月抗战爆发，当时中日军事和工业力量有极大差距，日本军方曾经口出狂言说“三个月解决中国问题”，但三个月之后，上海还没拿下来，而国民政府是一点都没有要投降的意思。

这时候全世界都看得很清楚了，中日战争不可能是一次短期冲突，必然会旷日持久，日本看似在军事上节节胜利，但中国战场是一个无底洞，再打下去日本的军事力量总有捉襟见肘的一天。

为了巩固自己的侵略成果，日本外相广田弘毅表示愿意促使中国重新考虑中日关系问题，结束事变，恢复邦交，而国府这边，蒋委员长知道眼下局势危如累卵，上海肯定要丢，哪怕延缓日本进攻，那也必须争取国际同情，让日本有所忌惮。于是国府代表在国联控诉。

◇ 随国军精锐德械88师，孤身进攻杨树浦日军阵地的威克斯坦克，该照由日军随军记者拍摄

当年一战结束，为了解决中国境内的各国势力问题，各大列强签署了《九国公约》，现在国府召开九国公约大会，希望西方国家干预中日战争，而西方各国对中日战争要么态度暧昧，要么保持中立，听闻日本提出了议和，就建议国府听听议和的条件是什么，国府也只能照办。

1937年10月，中日两国就都有了议和的意向，但此时两国军队激战正酣，双方外交人员不便直接接触，必须得有个中间人，而这个中间人非纳粹德国莫属。当时的纳粹德国在抗战前跟中日两国的关系非常微妙，一方面要跟中国做生意赚钱，并换取德国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另一方面由于意识形态的关系跟日本走的越来越近。

当战争爆发之后，纳粹高官中相当一部分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希望两国赶紧消停，避免节外生枝，尤其是避免苏联坐收渔利，所以纳粹德国有强烈的意愿让中日两国罢兵休战，于是德国外交部长牛赖特指示驻中国大使陶德曼，让他在中日两边传话斡旋，充当调停人。

◇ 陶德曼（1877—1950），德国外交家，1924年任驻日大使馆临时代办，1931年冬任驻华公使，1935年使馆升格后任大使。1937年10月至1938年1月，奉德国政府之命，与驻日大使狄克逊斡旋于中日政府之间，为谋求“停战”与“和平”开展了一系列秘密外交活动，并由此酿成抗日战争初期日本诱降和南京国民政府暗中对日妥协的一次未遂事件。

1937年10月底，陶德曼开始调停工作，他在上海会见了即将回国的日本驻华大使川越茂，试探日本停战条件的底线。了解日方条件之后，陶德曼拜会国民政府外交次长，并将日本的条件概括成了七点，其核心还是日本对占领区贪得无厌的要求，比如在华北建立一个沿伪满洲国国境线的非军事区，并扩大上海的非武装地带，由日本控制公共租界的巡捕队。除此之外，日本还插手中国内政外交，要求国府就算丢了这么多土地，也必须停止抗日政策，并且要和德日形成同盟，还得要求降低日本商品的关税。

谁如果答应这些条件，谁就等于把丧权辱国四个字写在脸上，千秋万代之后就等着铸成铁跪像去陪秦桧吧，所以将委员长坚决不同意，并且表示，只要日本不把占领区恢复到“七七事变”以前的原状，他就不会接受日本的任何条件。

日本政府和军方一看国民政府这个态度，就决定以战促和，加紧了对中国军事行动的步伐，先后占领了太原和上海，中国抗战的局势愈发恶化，此时日本外相广田弘毅通知德国驻日本大使，虽然日本在华取得节节胜利，但基本和谈条件并没有升级，希望德国把这一打算转达给中国政府。

此时国民政府正在犹豫要不要防守首都南京，陶德曼转达了日本方面的通知后，亲赴南京会见蒋介石。此时，南京保卫战已经打响，国民政府已经开始陆续搬迁，而蒋介石还在留守，他见到陶德曼之后，召集了在南京的军事领导人，征求大家对日方和谈条件的意见。

◇ 国军精锐在淞沪会战中几乎损失殆尽

与会者有相当一部分经历过淞沪会战，他们亲眼看着国军最精锐的部队怎么在战场上走向毁灭，觉得照这个势头打下去国府不可能赢，现在日本提出和谈，这是个停战的机会，而且条件里没有要求成立华北自治政权，没有要求承认伪满洲国，也没有要求赔款，在他们看来这不算苛刻，如果连这样的条件都不接受，九国公约会议会苛责中国。

蒋委员长看大家都这么说，竟然也认为日本提出的条件并非亡国条件，决定接受德国调停，与日本议和。如果历史就这么发展下去，抗战就会走向另一个结局。眼看陶德曼调停要成功，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两件大事，改变了历史走向。

◇ 广田弘毅（1878年2月14日一1948年12月23日），日本第32任首相（内阁总理大臣），二战甲级战犯。

第一，九国公约会议开出了一个结果，英法等列强对日本侵华仅仅是口头上的谴责，美国由于孤立主义的缘故，不愿意插手中国事务，这么一来国府期待外国干预中日战争的愿望完全落空。第二，由于国军在上海败得仓促，守卫南京的部队战斗力很差，日军眼看兵临南京城下，日本外相广田弘毅突然表示，目前战场形势已发生转变，南京陷落在即，因此之前的和谈条件已经过时，现在新的和谈条件得加上这么几条，比如所谓的“日满华合作”，即承认满洲国，还得让国民政府“向日本作必要的赔偿”。日方的态度非常强硬，告诉中间传话的纳粹德国外交官，1937年底是国民政府最后答复的期限。

面对日本突然变卦，德国外交部长牛赖特指示陶德曼继续做中日的工作，但日本提出的条件对于中国，那是不折不扣的亡国条约，任何一个负责任的领导人都绝不可能答应，蒋介石获知日本条件之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 1937年12月12日，日军94型坦克进攻南京中华门

◇ 站在南京中华门城墙上山呼万岁的日军

此时南京陷落，而日本军方和政府都因为征服了中国首都而得意洋洋，又因为自己的条件被拒绝而恼羞成怒，于是军方为了泄愤实施了南京大屠杀，至于日本政府，这个时候完全跟军方穿一条裤子。

在蒋介石拒绝和谈条件之后，日本近卫文麿内阁不依不饶，提出了更苛刻的条件，而国府连理都不理。日方认为中国在故意拖延，于是在发表了《对华政策声明》，即第一次近卫声明，这个声明中日本政府公然叫嚣，不以国民政府为谈判对手，也就彻底终结了中日讲和的一切可能。

◇ 近卫文麿第一次声明可以归纳为：日本善意侵略，中国恶意抵抗。

到这个时候，陶德曼调停以失败告终，而抗战进入了最为艰苦的时期，即使如此，中国在这至暗时刻，除了少数如汪精卫的败类之外，也没有动过和日本和谈的念头，终于撑来了最终的胜利。

对日本来说，陶德曼调停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过和平手段诱降国民政府的机会，这次调停失败，反映了日本国内政府的不正常，过去我们总认为日本是军国主义，军队胡作非为，政府没办法干预，但这次调停中，日本政府给军队为虎作伥，责任是逃不掉的。所以战后外相广田弘毅被绞死，首相近卫文麿服毒自尽，那是死有余辜。

而对于中国而言，也幸亏这次调停没成，日本军队和政府在当时是一群反复无常，贪得无厌之辈，你就算跟他们议和，接受了调停，日后他们也一定会找茬，继续蚕食中国，那样的话，中国的情况就更被动了。所以中国抗战固然是付出重大牺牲，但能够在陶德曼调停之后坚决不跟日本讲和，一路抵抗到底，站在历史的角度，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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